中评社北京10月12日电(作者汪毅夫)同情侣谈恋爱一样,学友讲学问是天经地义的事情。退休后学会用微信,我便经常在微信上推送学术短论,经常和学友讲学问,相与切磋,相谈甚欢。
我在《台湾雾峰林家的家族史料》里讲了雾峰林家的一个故事:林祖密为取得家产用于革命,于1898年12月26日申请获准编入“(日本)台湾民籍”。及革命成功、民国肇建,林祖密乃提出申请,于1913年11月18日取得“内务部许字第1号”《复籍执照》、取得“我是中国人”的光荣证书。有学友就日人档案所记“林朝栋之子林季商(汪按,即林祖密)、林瑞腾两人拟入台湾民籍,继承林子佩之遗产”提出疑问,另一学友陈冬挺举出一条相关的旧报资讯:《台湾日日新报》1898年12月16日刊载的《泉绅渡台》。其文曰:“清国岁贡生陈来云,字淑延,泉州府晋江县人也。前台湾富绅林朝栋避居泉郡,曾聘陈淑延为教师,在家课诸儿辈读书。今林因四子林子佩在台身故,家业良多,无人承管,爰再拨其三子林瑞腾、五子林季商,渡台管业。又恐其子年轻未谙事务,并请教师陈延淑、旧部下陈杰夫,与两儿同来。业经日前搭乘轮船扺台。现寄寓台北,办理入籍事情。想不日事务完竣,必能相率赴台中承管家业云。”这条稀见的报刊资讯,为上记林家故事补充了背景和细节,解答了疑问,真让人“涨姿势”(长知识)也。陈冬挺博闻强记,涉猎旧报刊资料颇广。我今天(2021.10.11)在中国评论新闻网写了《日据时期硬核的闽台关系50年不变》,他读后即发来又一条稀见史料:《台湾日日新报》1898年5月20日刊载的《由厦渡台》。其文曰:“今度四月中间由厦渡台人员,据我(日本)驻厦领事馆给付护票者四百二十名,其他渡台茶工人等亦有二千三百七十八名。时查淡水、安平两岸男女上陆,果与二千七百九十八人,名实相符,幸无混和情弊。”由衷感佩和感谢学友陈冬挺。
我在《读许南英的一篇碑文》里谈到,许南英“拜譔并书丹“的《诰授奉直大夫晋封朝议大夫许公墓志铭》文末,许南英自署“赐进士出身”即二甲进士,但许南英其实是“赐同进士出身”即三甲进士。学友毛晓阳教授当即在微信里告知:“赐同进士出身”简称“赐进士出身”是有例可援的。他曾见清咸丰三年(1853)三甲(赐同进士出身)进士孙长庆撰写的《上高县宾兴堂志》,孙长庆也自署为“赐进士出身”(二甲)。但有学友追求“知其然也知其所以然”,愿知许南年此次自署为“赐进士出身”的缘故。我想了想,便在微信里给了一种不知当否的解释:丧葬文化里有颇多讲究。其中有一种认为墓志铭的字数也须讲究,一般以5xN+1 为合式,即对应生、老、病、死、苦5字,从墓志铭的第一字数至最末一字当合于“生”。《诰授奉直大夫晋封朝议大夫许公墓志铭》全文641字,合于5xN+1 的要求。为合于这个要求,写作时可以有合理的增字或减字,从“赐同进士出身”一语里删去“同”字,既然有例可援,自是合理的。还有学友曾在微信里问我:台湾人历来称大陆为唐山,但也有记为长山的。唐山与长山,孰是孰非?我的回应是:在闽南话里,唐、长同音,从口头语到书面语,唐山会被记为长山;从书面语到口头语,长山就是唐山。同一枚硬币,两面看币值都一样啦。我并在微信里推送学术短论《宋代湖州名人朱彧》,出示宋人朱彧《萍洲可谈》的一段话。朱彧在古早、在宋代已经有言:“汉威令行于西北,故西北呼中国为汉;唐威令行于东南,故蛮夷(汪按,旧有南蛮东夷之说,蛮夷指东南之人也)呼中国为唐”。
类似上记的事例很多。同情侣谈恋爱一样,学友讲学问真是一件快乐无比的事情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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