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三、一面之缘

  阳光丝丝融融,倾泻而下,微冷温度被西沉的红日缓缓蒸散。隔天傍晚,我和同伴一路说笑,带着新采集的花叶回到静阳庵。

  昨夜的挑灯夜读收到了成效,生僻字已经认得差不多了,一想到此,心情便明媚起来,看着朵朵浮云,都不禁如同莲花一般怒放在半空。

  刚进山门,通向建设办的小路上,便传来一阵轻轻的交谈声。循着声音望去,我看到两位来自藏地的女子,40岁左右的年纪,身穿深红色的藏袍,伫立在阳光下。

  她们的脖颈上、手上戴着发旧的暗深色念珠,皮肤黝黑,脸颊红润,透着一股淳檏;裤腿上有着很显眼的尚未乾涸的污渍,粘着水和脏泥;一双鞋也布满泥土,掩盖着鞋子鲜亮的颜色。

  由于汉语不太流利,交谈显得不便,两位居士显得很焦急,不时挥着双手比划着,一会儿双手合十,一会儿又指着山顶,做出磕头的动作。铭鼎师站在她们的面前,极认真地听,努力去弄懂些什么。

  我的脚步不由自主地迈到近前,观察着她们的神色。最初,我以为她们遇到了什么麻烦事,弄得一身的落魄。

  在断断续续的交谈中,我才得知,二人是藏地赶来朝山的,目的地是朝拜鸡足山的最高点金顶。由于初来乍到,对山路不熟,她们正在寻求铭鼎师的帮助,指明道路。

  一个同伴压低声音凑到我面前,努努嘴:“看见了吗?”

  “嗯?”顺着她的目光,我再次注意到两个居士脏脏的裤腿。

  同伴竖起拇指,“藏地女居士很了不起,磕大头上山的,据说,遇到小水坑也要磕,衣服都湿了。”

  “喔,原来是这样。”心中登时一震,这是我第一次见到磕大头的女居士,她二人仿佛化作出淤泥而不染的圣洁莲花,不禁肃然起敬。

  “顺着这条山路朝上走……”铭鼎师描述起来,一字一句,尽可能地放慢语气,让她们听懂。

  大约十分钟后,两个人终于弄清了大概路线,准备要朝山了。

  此时天色已晚,暮霭沉沉,鸡足山即将笼罩在夜幕之中。

  略微计算金顶距离这里的路程,这时出发,到达金顶时天就黑了,而且,在黑闇的山林中行走不太方便。为此,铭鼎师建议她们在静阳庵暂住一晚,明早再启程朝山。

  “我们今天要上去。”两位居士听懂了含义,却很执着,使劲摇摇头,操着生硬的汉语说,又做着拜佛的动作。

  “如果中途天黑,行走不方便,你们就下来,在这儿住一晚。”见她们心意已决,铭鼎师只能细心周到地提醒。

  二人谢过之后,匆匆启程了。

  时间转眼而过,天黑了下来,这件事似乎很快被遗忘了。我们回到房间,继续看《佛说般舟三昧经》,偶尔聊聊一天的所见所感。

  话题不觉引入那两位磕大头的藏地居士,

  一个到过西藏的朋友告诉我:“藏地的人平时一般都念佛,在拉萨随处可见老人一手拿着转经筒转经;另一手拿着念珠,在大街走着。”

  这场景对我而言很稀奇。有机会,我倒很想亲身领略这些能触动人心的镜头。

  接着,她又说起磕大头——

  “据说,磕大头去金顶时,有水坑也有石壁,石壁上也要磕大头,站着磕,做出动作。一路上坑坑坎坎,磕头上去很不容易的,最后分不清衣服上是水还是汗……”

  她的话让我特别感动,不由联想到傍晚刚刚离去的两个藏地居士。

  正沉默着,忽听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。没多久,铭鼎师的声音响起来,“别担心,我来安排一下。”

  一阵细碎的脚步声距离寮房越来越近,我开门迎出去,又见到那两位来自藏地的居士。她们站在铭鼎师的身后,冲我笑笑。

  “呀,说曹操,曹操就到。”年龄偏小的同伴吐了吐舌头,小声嘀咕。

  铭鼎师简单地讲述了情况:两个人走到一半,天就黑了,一时迷了路,不得不折返回来,明早再朝山。

  “有没有什么吃的东西?她们快一天没吃饭了,正饿着肚子。”铭鼎师问道。

  “有有,等等!”我和伙伴立刻行动起来,翻动皮箱寻找着。由于静阳庵过午不食,此刻只能选择一些零食充饥了。

  饼乾、锅巴、糖果和花生……几个人凑了凑,把上山前在路途中买的剩余食物都拿了出来。

  铭鼎师谢过我们,又转交给两个居士,三人转身离开了。

  翌日清晨,我们起身时,铭鼎师告诉我们,那两位信徒天没亮就离开,朝拜金顶去了。

  我的脑中浮现出一幅画面:两个居士匍匐在地,用最诚敬的心跪拜大山,向金顶叩首。她们在泥水中穿梭,不顾尘土席卷,坚毅的目光如同冬天里隐藏着的一束火焰。

  她们朝拜金顶后的去向,或许我们不得而知,但从她们的身上,我看到了一种宝贵的东西,感动着我,激励着我。

  我想起某位哲人说过的一句话:有一种美叫檏素,有一种感动叫虔诚,有一种力量叫信仰。

  不过是一场相逢,一次邂逅,却让人如此牵挂、难忘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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