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十三、金顶观日出

  在寂寞的时候,能够一人面对和阅读自己的生命。

  小住静阳庵的日子,偶尔的寂寞,也能让人思考很多。平淡之中也有快乐,简单和纯粹  亦是享受。

  渐渐地,我们的心态发生了改变,也越来越适应了这里的生活——

  我们与师父们的交流越来越多,想念电视与流行乐曲的心思越来越少;

  我们游山的脚步越来越轻快,耽于网络游戏的想法越来越淡;

  我们读书、聆听开示的时间越来越多,烦恼、苦闷与茫然越来越少;

  我们静坐、念佛、劳动的次数越来越多,愤世嫉俗、瞋怒埋怨的念头越来越少……

  除了口音不同,方向感稍差,我们也变得像是山里人,与师父们一同作息。这些变化来得悄然无息,竟谁都没有发觉,直到忽然有一天,一位同伴将从前的生活做了一番比较,才顿觉从前的碌碌无为与无知莽撞。

  于是,我们各自开始审视内心,寻找人生的意义与价值,我们想要有一个精彩的明天。

  我知道,这一切改变,都是大山给予我们的。我们的身心不知何时与大山融合,一同感受它的呼吸,它的清新,它的包容,它的关爱,这种情感,细腻得如同青丝,割不断,分不开。

  鸡足山像是母亲一般,无私地敞开怀抱,容纳我们,迎接我们,它浸润着安详,享受着宁静,也给我们留下一个个绚烂多姿的梦。更重要的是,它让我们沉静下来,细细体味来自心灵的呼唤。

  想到这些,内心便时常涌现一种莫名的感动,说不清,道不明。

  一个阳光明媚的午后,同伴们相约去拜金顶,一同前去观星、看日出。

  金顶位于鸡足山最高峰天柱峰上,海拔3200余米。它与其他景点不同,其他游区的顶峰大多只能观赏到一两处奇景,而此处却能观赏到著名的“絶顶四观”:即东观红日喷薄,西观苍山洱海,南观祥云飞渡,北观玉龙雪山。

  据说寺门前有一个五六丈大小、四方的观赏台,犹如露天的戏台一般,那里是我们此行的目的地。

  临行前,我们专门问了静阳庵的德兰居士,她给我们详细介绍了行走路线和所需时间,然后我们根据她的介绍,拟定了登山计划:至光明寺后,向西绕行而上,经甘露台、塔德水等,直至登临金顶,再由东麓顺山而下。整个过程点线结合,如同念珠,珠珠相连。

  午后,我们即将出发攀登金顶,静阳庵的一位居士见我们衣衫单薄,便善意地提醒:“夜里山上的气温很低,要多添些衣裳。”

  谢过居士,匆匆返回房间,带上棉服,背着装有相机和食物的背包,继而兴致勃勃地登山而去。

  一路上,我们先后遇到20多位游人,都向金顶攀登,大家虽然陌生,却彼此友好地打招呼,就跟好朋友似的互相鼓劲,结伴而行。

  对于我们这些城市中的白领而言,由于不常运动,爬山成了一件苦差事,刚走了一小段路程。我们便已气喘吁吁,步履迟缓,一些惯于登山的居士便找来粗长的树干,递给我们当手杖,尽可能地相互给对方提供帮助。

  或许是我心太急的缘故,总感觉路是那么的遥远,更感觉时间的漫长,腿也酸疼,索性停下来,坐在大石头上休息。同伴开起玩笑:“朝拜华首门要有虔诚之心噢!学学藏地师父长拜的功夫吧!这点路算得了什么,起来吧!”她拖着长音喊道:“走了噢!噢!噢!”几句话使我增添了精神,继续往前赶。

  途中,我们遇到了一位外地师父。他是我和同伴眼中的榜样,给了我们无穷的鼓励。师父自光明寺出发,一路磕大头朝拜,沿着山路朝拜华首门。粗略估算,我们步行至金顶要三个多小时,而这位师父傅从光明寺一路磕头到金顶,至少要8个小时。这份虔诚与毅力,实在令人钦佩赞叹。

  走走停停,张望小路的两旁,一种奇异的长草吸引了我们的视线,草茎细长,低垂在树上,如万缕丝绦,又似仙女的秀发。我们急忙举起相机,拍下这种奇特的植物。

  继续朝前走,每登高一处,就是一个景观,古树苍虬,灌木丛生,鸡足山的秀美风光尽收眼底。

  “快看呀!那一片杜鹃树!”不知谁喊了一声,我们寻声望去,只见不远处的山林中,生长着一大片杜鹃树,一棵棵树木高大茂盛,粗壮、扭曲、古老,绵延数里,犹如长廊。

  很难形容它们的姿态,枝枒交错,朝气蓬勃,有一种自由奔放的生命力。

  《鸡足山志》记载:“山中遍生杜鹃,暮春花开,争奇斗艳,罗汉壁、狮子林、旃檀林一带更为繁茂。”

  和北方的树木相比,杜鹃树显得很迷人,有的三五成群,有的连成一片。我们来时,杜鹃花开的正浓,红白相间、姹紫嫣红,杜鹃长廊成为了一条美丽的彩带,让人观赏、让人触摸、融入、感悟,我脑中想着花儿缤纷的景致,沉醉于那种美好的、如诗如画的意境。

  每座山顶峰之前都是最艰险的路程,鸡足山自然也不例外。脚下的路陡峭狭窄,与悬崖咫尺之遥,假若脚下一滑,掉下去就是万丈深渊。

  我的心中自然有些畏惧,走得格外小心。这时,忽然听到一个同伴尖叫了一声,不禁吓得汗毛直竖。原来,同伴被脚下的石子滑了一下,这颗石子瞬间滚落到深渊,不见影踪。

  再向上走,台阶约有一米宽,陡峭处约有60度的坡度,期间,幸得几位熟悉路途的同修在前方引路,他们不时地喊着:“靠左边走,千万要靠左边!”

  听到他们善意的叮咛,心里不禁热乎乎的,充满感激。

  翻过一座座山,绕了一座座山,越走越高,我们就在云层里了。途中有许多可供人休息的大石头,我们坐在上面歇息片刻,再继续赶路。一个多小时以后,大家终于登上了金顶。

  那是一种怎样的激情豪迈!一首诗句形容得极为恰当:“会当凌絶顶,一览众山小。”放眼望去,云海缭绕,群山起伏,层层叠叠,南指苍洱,北点玉龙,海阔天空之感油然而生。

  感觉像是站在云端俯视,我们欢呼着、尖叫着,兴奋得无法形容。

  正如诗中所描述的:“苍山不墨千秋画,洱海无弦万古琴。”

  北面的玉龙雪山,隐隐约约,笼罩在一层淡淡的薄雾中,通体蓝色。第一次见到白色的雾流,浩浩不息,竞注如长河。看无形而来,似急急乃去。竟不觉愣在那里,沐暮霭清冽,一时与山同静。  

  40座奇山相依相傍,30座险峰高耸入云,数十个崖壁与幽洞点缀其中,远远望去,山体巍峨雄奇,气势磅礴;近看却是林壑幽深,松林遍布。大大小小的塔庙寺庵点缀于危崖高岗,形成了自然景观和人文景观相映增辉的奇景。

  心中涌动着一股澎湃的激情,畅快淋漓。脑中闪过一行诗句,何妨将曲换成景,细细品味:“此景只应天上有,人间哪得几回见?”

  鸡足山,你的俊美与气魄,竟是如此惊慕不絶,让人震撼!身旁的同伴们振奋不已,欢呼呐喊。

  难怪旅行家徐霞客会登临絶顶,吟出《鸡山絶顶四观》的七律,抒发心中的激情:

  芙蓉万仞削中天,搏完干坤面面悬。

    势压东溟日半夜,天连北极雪千年。

    晴光西洱摇金镜,瑞色南方列彩筵。

    奇观尽收今古胜,帝庭呼吸独百偏。

  在峰顶小憩时,回想起登山途中,提及山中的景致,一位在山中修行10余年的老和尚这样说:“冬春季节,空气透明度好的时候,可以望见一段清悠悠的金沙江。”

  言犹在耳。看来,想要饱览这样的美景,只有留待以后再来欣赏了。

  身上的热气渐渐散去,阵阵冷风袭来,我们感到透骨的冷,连打了几个喷嚏。正如师父所说,山顶的温度极低,需要穿很厚的棉衣。

  我们注意到,金顶之上有一个楞严宝塔,已成为鸡足山的标志建筑。据说,1997年,法王如意宝来鸡足山朝圣时,有人就见到楞严塔放出金色的光芒,而法王的鸡足山之行,还神奇地获得了迦叶尊者的法衣。

  这是我见过的最耀眼闪亮的塔,从山下看,它就释放着金色的光芒。仔细观赏,眼前的塔完全没有整修的痕迹,那么威严,那么晃眼。

  这一夜,我们在金顶附近的小旅馆住宿,山顶的星星明亮耀眼,一颗颗距离很近,一瞬间忽然有种“危楼高百尺,手可摘星辰”的错觉。

  时间不觉到了黎明时分,天空渐渐放亮,远处山峰上飘过一条长长的云带,被染成墨色,渐渐地转为黄褐色、橙色。天上这时的云儿极富层次感,初时层层卷起,如同起伏的波涛,不久又似群山一般相拥,后又像一盆盆火炭堆积,发出耀眼的红光。

  云与山之间,白色与黄色的天空交替出现。视线离开那条云带,放眼四周,两旁的天空竟似大海般幽蓝,鱼儿似的小云,浮在海中,万千状态,无奇不有,或明或暗,色泽、光线搭配得十分柔和。

  茫茫的云海,或翠峰裹絮,或白云缠腰,风云变幻,妙不可言。片片云羽飘然而来,或居于半山,或滑于崖洞,或驻留身旁,挥手触去,碰到的是湿漉漉的灵韵,令人无限惬意,浮想联翩。

  徐霞客有诗赞道:“白云本是山中物,南极祥光五色偏。蓦地兜罗成世界,一身却在玉毫崩。”

  随着天空的放亮,眼底出现瞭如波涛般起伏的青山,山头被一层薄雾覆盖,若隐若现,山下的红色庙宇非常鲜艳。眺望远处的丽江玉龙雪山,上面飘动的那云,宛如一条龙。

  此时金顶寺中传出阵阵祥和的佛教乐曲,恰配此景,不禁感叹庙中僧众原来颇懂音乐的妙用啊!

  太阳出山了,红光从山头喷射出来,将云染成血色,青山也浸染成血色。日头慢慢地探出头顶,停留片刻,像含羞的少女一般,一点点升起来;忽然又调皮地一跃而起,四周披上一件五彩霞衣。太阳的强光如此耀眼,我们不敢与它对视,连忙戴上太阳镜,此时空中的红霞全消,天空全变蓝了。

  观赏台上欢声雷动,我转头看向一位同伴,她的双眼放出欣喜亮光,唇上漾着微笑,轻匀地呼吸着,所有的一切都表现出一种发自心底的喜悦。

  回想观日出的整个过程,大家无不惊叹:“真美啊!”此时,我的心中忽然有一种感动:独乐乐不如众乐乐。一个人看日出,怎会有众人同赏这般精彩呢?

  我想,珍惜眼前的感动,在心底积蓄下心灵沟通的每一次点滴,这才是人间最重要的“日出”吧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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