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甜甜草
在南方那莽莽的热带森林、绵绵的红壤丘陵和坦荡的大平原上,盘根子草遍及每一个角落;在北国茫茫的大沙漠边陲、漫漫的黄土大高原上,盘根子草的根扎得那么深、那么牢。
在祖国广袤的土地上,盘根子草到处焕发着惊人的青春活力。
它,没有香艳的花,没有秀美的叶,挺不起伟岸的身姿,也结不出丰硕的果实,它只有一节节发白的根须在地底下潜移,它只能竖起几片纤细的叶子,在微风中摇曳。
它在繁茂的植株下悄悄生长。乔木的一翼影子,就足以把它遮掉,巨藤上的几片叶子就能轻而易举地把它掩没。那小小的灌木丛和荆榛,甚至连更小的路边姜、半支莲、野芹菜也来欺负它,豪不费力就把它覆盖。但它默默地把自己长长的根须,伸向植株间仅余的空隙,伸向泥层的深处;前面是石头,根儿往上一蹦,就越了过去……
旱魃来了,江河乾涸,大地龟裂,高树枯萎,长藤断折,灌木丛晒成柴棍,刺楞楞的荆榛也脆裂了,半支莲、路边姜更枯化成灰,被旱风刮得无影无踪。盘根子草却聚集起全部生命的力量,不让最后一丝水份蒸发掉,那无数纤细的根须,牢牢地抓住干焦的大地,不让旱风把泥土刮走。
在高大的“英雄”树倒下之后,盘根子草首先起来讴歌大地母亲;
在失去所有植被的枯土上,盘根子草最早、最顽强地出来证明生命的坚贞。
暴风雨挟着闪电雷鸣来了,根根乔木被连根拔起,煌煌巨藤被席卷而起,乱叶纷飞,一切植株荡然无存,惟有盘根子草仍继续把根须紧紧贴在泥土上,一步不离……
暴风雨过去,山洪呼啸而来,洪水吞噬了地面上的一切,可是,盘根子草即便让山洪裹挟而去,它仍不放弃自己根须上护住的泥块,到了另一处,便又延展出更新、更多的根须,伸向更广阔的大地,把周围的泥土、砂粒抱到自己的怀里。从此,这一片土地变得更加牢靠、结实,不畏烈日,不惧风雨,也不怕洪水的肆虐……
山崖上的石缝,冷酷、干硬。盘根子草以全部生命的热力拥抱了上去。它扎下了根,扬出绵延十几米、几十米的根系,从四面八方抓住岸上每一道石棱,千方百计探到崖境每一个角落。它的根须,把松散的石方、泥土、砂粒,全给牢牢地吸住了。小鸟叼来、山风卷来的哪怕是一星星、一点点泥尘,都会引起它由衷的喜悦……
在一场浩劫之后,也只有浩劫之后,大地才懂得它的可贵,才深知对它特别的渴求和需要……是呵,水土再也不能流失,大地的尊严再也不可亵渎,生命在它庇护下的珍贵土壤中又获得新生……
它这么希望着,也这么默默地做着……它生长,它更新,它伸出更长、更坚韧的根节,尽最大的能力,维系着每一团土块、每一点砂粒、每一丝渗水,维系着生命复苏的一寸寸土地。
蒲公英的种子飘来了,矢车菊的籽儿飞来了,哟,木芙蓉、菟丝子、三叶草,还有松果、毛栗子……都热热闹闹来到这里安家。盘根子草多么快乐,它忙个不迭地奉献出自己保住的土壤,热情地表示欢迎。它一点也不嫉妒,依旧沉默、谦逊,从未得到赞赏,更不期待桂冠。当草儿吐出新绿,花儿喷出芬芳,大地一片欣欣向荣时,这便实现了它的终生追求:它欣赏它们成长的幸福,心甘情愿地让它们覆盖过自己,再掩没掉自己……
生命就这样复苏了,树梢指向蓝天,花儿打扮着青春的山野,到处弥漫着清新的空气,贫瘠的山头一下子充满了活力。
它陶醉了,怀着火一般的恋情,谱写着希望,谱写着一支永久的生命凯歌。
呵,它甚至没有“大名”。南方,有的地方叫它绊根草、有的地方叫它节节草,北方,有的地方叫得很逗,蹦根草,还有——
孩子们蹦蹦跳跳跑来了,他们拔开花盏、绿叶和青藤,在褐色的土地上找到了它。掐出一半,那白色的根节上,竟泛出缕缕血丝般的印痕。孩子们轻轻把它含进嘴里,吸吮着藏在根茎里的汁液,那苦里透甜的汁。
“哟,甜甜草。”
多好听的名字:甜甜草!它高兴自己有了这么一个好名字!也许,只有天真无雅的童心,才是它真正的知音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