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收获》迎来创刊50周年,该刊主编、巴金之女李小林接受本报记者专访。
50年,三个《收获》
告诉你三个《收获》的故事。
1957年7月24日,共和国建立的第八个年头,一本大型的、厚达318 页的文学双月刊诞生了。主编是巴金先生和靳以先生。
《收获》创刊号上,《发刊词》的第一句话是:《收获》的诞生,具体实现了“百花齐放”的政策。第一期的带头文章,是未发表过的鲁迅的《中国小说的历史的变迁》,艾芜的长篇《百炼成钢》和康灈的《水滴石穿》,老舍的三幕话剧《茶馆》,柯灵的电影剧本《不夜城》。这个时期的《收获》刊发了如《大波》、《上海的早晨》、《野火春风斗古城》、《平原枪声》、《创业史》、《山乡巨变》等长篇小说和《林则徐》、《蔡文姬》等剧本。因为三年自然灾害, 1960年5月停刊。主编靳以先生1959年11月因病去世。这是第一个《收获》。
1964年,在大家的呼吁和努力下,《收获》复刊了,由上海作协主管。这个时期发表了《艳阳天》、《欧阳海之歌》、《大学春秋》等作品。1966年“文革”开始,5月,《收获》被迫停刊。这是第二个《收获》。
第三个《收获》从1979年1月开始。“文革”之后,《收获》率先复刊,那时,许多思想的禁锢是首先从文学作品中突破的。如《蹉跎岁月》、《人到中年》、《人生》、《方舟》、《男人的一半是女人》。另外,就是以邓友梅、冯骥才、陆文夫的作品为代表的市井小说。 上世纪八十年代中叶开始,马原、余华、苏童、格非等一连串的名字首先出现在这一时期的《收获》杂志上。《收获》刊发了大量引起重大反响的作品,《浮躁》、《活着》、《九月寓言》、《丹青引》、《许三观卖血记》……进入二十一世纪的《收获》杂志,依旧时刻保持敏锐,刊登的有分量的长篇小说如贾平凹的《秦腔》、余华的《兄弟》的、东西的《后悔录》……
“我们比上一代人幸运,也比上一代人无奈”
“不趋时、不媚俗、不跟风”
记者:《收获》走过了风风雨雨的50年,50周年的纪念特刊打出的是“致敬和传承”的主题,怎么理解这个主题?
李小林:50年来,《收获》刊发了当代文学史上的无数代表作,大师云集,凝聚了文坛的辉煌。所以,纪念特刊首先刊登了那些故去的大师们的手迹和照片,这是为了向文学前辈、编辑前辈致敬,向文学精神和文学理想致敬,向大师们的背影致敬。
纪念特刊上首次公布了老主编巴金1979年访问法国、回答法国记者提问时说的一段话,“《收获》是向青年作家开放的,已经发表过一些青年作家的作品,还要发表青年作家的处女作。”并且把这一期做成青年专号,就是希望表达薪火相传的意味。
记者:一本纯文学杂志能走过五十年,非常不容易,有一种什么样的精神让《收获》可以一直坚持下来?
李小林:《收获》创刊的1957年,正好提倡“百花齐放”,许多文学大家正是带着他们的文学梦想投入这个刊物的,他们希望做出上世纪30年代《文学季刊》那样的刊物。这么多年来,我们一直坚持这样的传统,坚持杂志的独立个性、坚持体现百花竞放、自由竞争,不趋时、不媚俗、不跟风。守住刊物生命,以不变应万变。
记者:但是,50年过去了,总有一些东西肯定会改变吧?
李小林:社会在变,《收获》的文本内容、叙述方式自然都会改变。但是,我们对品质的要求没有改变,我们不重作者名气、只重作品品质的选稿方针也从来没有改变。
“认为《收获》只发名家作品,这是一种误解”
记者:您提到《收获》的选稿方针是不重名气、只重品质,但感觉上《收获》主要还是刊发一些名家作品,新人要登上《收获》好像很难吧?
李小林:认为《收获》只发名家作品,这是一种误解。其实,当年许多未成名作家,都是在这里发表处女作或成名作。像余华的第一个中篇,就发在《收获》上,格非在《收获》上发表作品时也只有20多岁。“80后”的张悦然也在《收获》上发表过作品。
《收获》对年轻作家是欢迎的,当然这并不意味着会降低标准。在《收获》发表作品,一直都要经过严格的四审,还要和作者沟通修改,这是《收获》老一辈留下的传统,我们觉得,这对作家好,对刊物也好。
记者:但是,似乎有一种比较“正统”的意见认为,在文学日渐走向边缘化的大背景下,年轻一批的作家,比如“80后”,整体水准不如前辈作家们。您怎么看待这个问题?
李小林:这个问题现在还很难说,年轻一批的作家,未来的路还很长,现在就下结论还为时过早。事实上,当年苏童、余华他们那一批“先锋作家”初登文坛时,也遭遇过类似的质疑,但事实胜于雄辩。对于现在的年轻作家来说,关键问题不在于外界如何评价,而在于他们自身能坚持多久、坚持什么。
记者:换句话说,您对中国文学的现状和未来仍然乐观?
李小林:你刚才说得没错,在泛娱乐化的时代背景下,文学已经被边缘化。但是,我们并不悲观。我觉得,与上世纪80年代的辉煌相比,现在的低谷应该被看成是一个盘整的时期。事实上,这些年来,让我们感到兴奋、喜悦的年轻作家、作品一直都在不断出现,从未间断,所以对于文学,我们也一直都保持着冀望和期待。
“我们比上一代人幸运,也比上一代人无奈”
记者:撇开整个文学大环境不谈,只说文学期刊本身,现在也处于风雨飘摇之中,活得比较好的杂志少之又少,《收获》不会有危机感?
李小林:其实,《收获》从创刊到现在的50年里,经历过的天灾人祸实在太多了。50年时间里,有15年处于停刊状态,两次停刊两次复刊,而现在,时代的氛围宽松了许多,我们能比前辈更充分地体现他们的文学理想,从这个意义上说,我们已经比上一代人幸运得多。
相较其他文学期刊,《收获》1986年就开始进入市场,独立核算,自负盈亏,没有行政拨款,最初遇到的问题,许多文学刊物上世纪90年代才遇到。比如,《收获》1988年就遇到过一次经济危机,全球纸张价格暴涨,刊物价格年初定的又不能改动,我们印量又大,真的是陷入了困境。但令人感动的是,好多作家都表示可以不要稿费挺《收获》,海内外作家还有读者还捐款支援,我们终于渡过了难关。后来我们把刊物价格提高了一点,读者也表示理解,近年来的发行量不降反升,这更增加了我们的办刊信心。
当然,对我们来说,现在的市场化环境确实严峻,这是我们比上一代人无奈的地方。在推向市场化的过程中,我觉得有关部门能不能不一刀切,对一些形成品牌的文学期刊,在政策上是否应该有所倾斜?《收获》近三年所缴的企业所得税,逐年递增,而且和一般流水线作业的企业标准相同,也没有享受到其他文化报刊的增值税退税优惠,是不是有些不公平?一个民族也需要文学,一个文学期刊形成品牌不容易,倒下去后再想扶持,就很难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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